‘Fōrevêr

【启月】杨柳风

山岫:

重新处理了一下细节,结尾改动大




小甜饼


既不是北京人也不是长沙人,涉及园林方面的细节不容考究,博君一笑。




连着两三月张府摆放的都是染了色的银柳,尹新月看了恍恍惚惚一个冬日,只觉索然无味,心里煎熬。张启山看惯了这样索然无味的家,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初时买银柳也是尹新月的主意。萧条冬日,银柳染成嫣红摆放,最是平添喜庆温暖。谁想现在,这颜色泡了一冬的水只剩浅浅一片杏粉。大小姐敢爱敢恨轰轰烈烈,颜色也是喜欢明艳欢快的,春天气息一近,她一心便只想着换花。


想来现下隆春时节,桃花初发,长沙近郊渐渐有了放纸鸢的孩童,尹新月面上就显出含羞带怯的酡红。张启山这几日神色困顿,眉宇里是藏不住的烦闷。花摆在家里,他鲜少有心思瞥一眼,倒不如自己亲自采了搁到他办公室,见花如见人,他哪儿还有不为她魂牵梦萦的道理?


早两日尹新月刚有踏春兴致的时候,已经差了小葵在长沙四处逛逛,找几个别致风雅的园子,尤其强调要有桃花。春色满园是关不住的,哪里有最好的景致,她自然是要去哪里采撷。小葵办事认真妥帖,尹新月放心,她寻得的三两处园子,尹新月择了个路程适中的,用了早饭就去了。


长沙的园子和北平不一样。北国风光,本来就是一片开阔山河。园中景色,多是苍松古柏,廊腰缦回,平添一种荡气回肠的宽大。长沙是规整小楼,精雕细琢,水榭高台,植被多为开花结果的树木,风光紧致。尹新月以前只觉得北平好,尹老爷给的身世让她无畏无惧,什刹海、三庙胡同、荣禄府西洋楼、达官贵人的府邸她都熟悉。可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受。桃花纷纷扬扬,她皓齿红唇站在树下,更胜一幅画。


欣赏归欣赏,尹新月时时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在家时她原想着不过伸手堪堪一折,抱一捆花去见张启山不是难事。岂料这桃树本不算低矮,尹新月小小的身段,堆云红霞须得仰望方能看的真切。她一阵伸手跳脚,好半天才拉住一条枝桠,费力折下来看时,那花瓣已扑簌簌落了她一头,只剩光秃秃一条青枝。


尹新月心里不畅快,小葵慌忙来帮,却被她拦下了:“诶,你来做什么,这是我要亲手为夫君采的,你帮我盯着别让人靠近就行。”


小葵看她神色笃定,只得回身盯着游园人,好在时辰尚早,四下寂寥,尹新月见没几个人看得到她出丑,索性脱了外套,又跳起来去折,却忽然轻呼一声。


小葵立时跑来看她,尹新月跌坐在地上,左臂低垂,右手紧紧捏着刚折下的花枝。这枝条上一串密密麻麻的方开小花,还有几朵花苞含蓄藏在里面,尹新月似乎颇为满意,等不及就跟小葵炫耀:“怎么样怎么样?这枝选得可好?”


小葵已然看痴了,一叠声点头说好。尹新月更满意了,起身穿上外套,抱着花枝便要去找张启山。小葵不放心,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夫人刚刚可是跌着了?”


尹新月眉目一顿,立时又笑起来:“哪儿啊,我这不是好好的?”


小葵又仔细上下瞧了她一遍,除却裙角小腿上的泥泞,没见着什么不妥,才上下拍净泥土,好生扶着她出了小园。尹新月紧攥着那一根花枝,痴痴笑了一路。


到了张启山的地界,尹新月一路走得飞快,巴不得立刻拿着花给张启山办公室装扮上。这几日张大佛爷忙于军务,他们不常打照面,尹新月满腔的思念更甚。想来他也累坏了,自己不来,怕是他又要忙得不吃饭不休息不抬头……


尹新月进张启山办公室的时候,他真的头也没抬。她也不恼,抱着花神色飞扬:“张启山,这花可是我今儿亲自给你摘的,需得放到最显眼的地方才好。你桌边这方口珐琅彩的瓶子摆放它好不好?或者门侧那个白釉瓷瓶?”


张启山仍是低着头不答话,尹新月踱到门边自顾自要了水,就近把花插在了白釉瓷瓶里,花团锦簇,赶巧尽数露在瓶口外。她又小声叫他:“我知道你忙,可你多少也看一眼啊……”


张启山终于抬了头,看向她憧憬闪亮的眼睛:“花既已放下,你也该回去了。”


尹新月不乐意了,垂眼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你倒是会安排,这里每个人都得听你的,偏偏我不是你手下的兵,我不走。”


张启山手撑着桌子站起来,颀长的身形在阳光下形成的影子刚好笼罩住尹新月,他盯着她看,忽然快步走过来。


尹新月怕他要一手抓起她往外拉,下意识左手往身前一档,却被他一把握住。他的动作精准迅速,却是虚虚握着。等她缓缓睁了眼,只见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带,轻轻一翻,一条血痕赫然自她手掌划向小臂。


“你折花时候弄得?”他问。


尹新月慌忙抽手回来:“你,你看了花,我就先走……”


张启山却没有让她走的意思了,他蹲下身,把那只柔软白皙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细细看,血痕不深,却很长,该是她跳起来伸手时候划的。尹新月觉得他看得认真,想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梗住了。在这压抑的沉默里,她似乎听到他一声轻轻的叹息。


叹息后的张启山回身找了酒精棉花,又蹲下来,小心处理起她的伤口。尹新月觉得这时候的张启山虽然没安慰她说些“别怕”、“忍着点儿”之类的话,却像是已说了千言万语。


最后小臂都被纱布包裹好了,尹新月还在愣神。张启山抬头正对上她痴痴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像春风拂过,开口说了句话。


草长莺飞,鸟雀呼晴,最是人间美景都在这仲春。而尹新月却看不明朗这模糊的春色。她眼里,脑海里,心里只剩下张启山一句:“真是怕了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深邃,是他惯有的看不透的表情,语调却有股子吹面不寒杨柳风的韵味。尹新月摸摸脸,热量透过皮肤蔓延面颊,像娇艳欲滴的一朵粉花儿。


“你再说一次好不好?”她歪着头,满眼期待地打量张启山。


张启山倒先起了身,有什么紧要事要办似的,扭头就走。尹新月在一片忡怔里回了神,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向他:“张……”


他赶忙回身圈了她到怀里,眼底笑意蒸腾而起,缓一缓才开口:“你若是不闹,想待着也便罢。”


大小姐满腔满心的埋怨都被快乐焚尽了,心满意足伸手回抱了他一刻,忽的换上认真的神色,踮脚凑近他耳边:“我就是不想你一个人受苦。”


张启山心里想笑。旁的不说,单单这一对儿鎏金肩章上承载的责任,就足让他不得不受尽苦楚。但他将视线移换过来盯上大小姐的眼眸,这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只得伸手帮尹新月捋顺鬓发:“就算苦,也不是张某一个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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