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ōrevêr

【启月】自渡 十六 大结局

钟晚:

一定要看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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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大结局


 


 


  她头一次见这么灿烂的阳光,烧在人身上滚滚烫烫的,很是温暖。


  收拾收拾心情,重新挂上一副笑容,一派温柔地抱起不停哭闹的孩子。那孩子有一双很是漂亮的大眼睛,生出来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笑的时候小脸皱皱巴巴的,很是可人疼。若说尹新月偏心她也是认的,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惹得她每次都偷偷给他加点辅食。


  他母亲身子骨不好,因而尹新月常带着他。这会儿小孩子哭得差不多了,老老实实地躺在她臂弯里,大眼睛还带着泪花儿呢,眨巴眨巴别提多可爱了。尹新月爱得不行不行的,忍不住悄悄低下头给他留下一个小小的吻。


“哟,姑娘这么喜欢娃娃啊。”一个老太太恰好看到这一幕,笑着打趣儿。“我看你也过了许人家的年纪,怎么,还没来得及?”老人家看人最是毒辣,说话也很智慧,普普通通几句话惹得尹新月面上绯红。


“他打仗去了嘛……”她把孩子放到妈妈怀里,又给他喂了几口吃食,小孩子两眼弯弯的,她自己也轻快不少。“等他回来吧,回来就要一个。”在这儿呆了这几个月的功夫,听着这些乡野村妇每日唠嗑聊天,她也放开了许多,有一说一。


“我想要个男孩。”她逗弄着那个小孩,对老奶奶笑了笑。老人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也不打趣儿她,只笑着接过话茬来:“想把他培养得跟他爹一个样儿,我懂。”尹新月一回头就对上老奶奶慈祥的面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点点头。


 


 “尹小姐。”陌生的男音在耳畔响起,一抬头就是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面生,但看军装和张启山应该是一伙儿的。这人一进来就惹起了极大的骚动,女人争先恐后地冲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自己丈夫儿子的消息,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容易应付周全了,那人只把尹新月拉着拽出了避难所,找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夫人。”他又一次开口唤她,却是明明白白地道出了她的身份。


尹新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军装上虽有些裂口血迹,看起来并不严重,只是皮肉伤罢了。“我是张家的亲兵,在佛爷手下做通信员。”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很大,文文弱弱的,倒很适合做文职。


 “你来,是为了?”她犹犹豫豫地开口,她已经看见了那人军装领口内侧微微露出的一个张字,张启山交代了,战争年代,见字如见人,心里头对这个人的身份有已经放心了三分。可见他一派风尘劳碌,许是颠簸而来,又不知所为何事,心里很是没底。


 


 


 “佛爷,进吗?”一行人,不过四五个人。前面是一条不深不浅的地道,印象里不是自己人挖的。追了小半个月的游击队手里头攥着极关键的东西,顺着山路直接往这里钻,傻子都知道里面有鬼,傻子都知道不进不行。张启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兵,点了点其中两个人。


  “你俩,原路返回,找大本营。”被勒令回去的一人年纪尚轻,家里有病重的老母,一人上有双亲下有妻儿。张启山的手转了一圈,看了看身边站得很挺拔的张副官。“这种时候,应该保障长官的安全。”他咬着牙,说得很是坚定。“请您撤退!”


  “服从命令!”他看了看身边还站着的两个年轻人,心里一沉。张副官心知劝说无望,已经一狠心先行进去探路,另一个年轻人也丝毫不含糊,紧紧跟上。他俯身往里走,却忍不住地又回头看了一看。


大白天,没有月亮。


 


顺着阴湿的地道步步深入,张副官越发觉得不安起来。明明看着并不很长,怎么走到现在都不是个头?他不敢打开手电,怕被前头的敌人看见,只得咬紧牙关往前走。张启山尽量地放轻脚步紧跟上来,一把推开张副官。“你押后。”


他还想辩驳什么,却被那人的眼神喝止。张启山越发觉得脚下的土地松软起来,有些不太对劲儿,但是想想那几车厢军火的去处,他又立刻紧跟上。土地软和,自然就听不清前人的脚步声,这地道挖得很是原始,也没有什么灯火。


张启山一只脚踏上瓷砖地的时候,猛地抬了一下头。还是在地道里,跺跺脚,又分明是铺好了地。他难以抑制心里隐隐的欢喜,这应该是个能深挖的地方。


正要跟上前,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军装的内襟里那一轮小小的月亮。“操。”低声咒骂。张副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悄声问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张启山冲他摆摆手,说没有。


如果你的长官说,那一刻他起了贪生苟活的念头,你会怎么想。


 


 


年轻人递上一封薄薄的信。尹新月只瞥了一眼那信上端方的落款,心下已是了然。


沉默许久,通信员站着笔直的军姿,绷着劲儿看着眼前的女人接了信,也不拆开来,也不言语,只握在手心里来回抚摸那信封的纹路。这样的差事,他做了也不是第一回了,头一次看见,不哭不闹的女人。他已是一身冷汗,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尹新月似是看够了,又抬起头来,眼睛微红。“我只问你,他死得……光荣吗?”那眼睛很清澈,只能看见一层薄薄的水雾,却不见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通信员诚实地答道:“当时佛爷身边只跟了副官和另一个兵,我们再去的时候……全炸没了。”年轻的小兵早已经忍不住哽咽,眼圈红红的,倒比尹新月还悲怆些。


“那算是同归于尽。”她牙齿微微咬着下唇。“这可亏,三条命搭里头,连个情报都送不出去。”年轻人赶忙摆手:“不不不,侥幸逃出来一个,已经查出底细来了。”


“三火车的重型军火,能炸平长沙了。”他眼睛里闪闪发光,满是骄傲,也藏着一点后怕。


 


“那就好。”听了这话,她竟然有了几分笑意。“也算是,死得明白。”


“尸体没有,骨灰没有,就连他那身破军装也成灰了吧。”她又接话,也不看通信员,只自顾自地说说笑笑。“活生生一个人交给你们,就还回来一封信。”她掂量掂量。“还这么薄。”


小通信员绷着一张脸,恭恭敬敬地从军装内层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包得整整齐齐的小包裹,递到尹新月手里头。“佛爷……生前嘱咐了,这个,一定得给您带到。”


她收了包裹,贴身放着。


“他没了,你们那儿……还有钱没有?”小兵从未想到长官旳遗孀会说这些,显然有些吃惊,张着嘴巴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点点头。


她知道他不好意思张口,引着他往后山去,那是一片大空地。她指挥小兵站在一个地方挖,挖了半天,她才喊停。抱出一个大箱子来,取出一厚叠子的银票来。又顺着往下挖了挖,亮色的金子慢慢暴露在天光下。她又抓了一大把出来,拆开自己腰上的围裙替他装好。


“既然是张家的亲兵,军饷也该从张家支。”她把金子银票都塞到他怀里。“银票你们拿去周转置办,过阵子市场不行了,金子就拿去换米换面。缺吃短穿的打不好仗,不必太心疼钱。”她看了看小兵单薄的身子和穿着有点漏风的宽大军装。“再不够了,你自己过来拿之前,知会我一声就够了。”她拍拍身上的土,利利索索地站起身子来。


“保重。”她已经迈步走了几十米,又忽然回过头来,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兵说道。


 


 


  她起了火,往锅里倒了点水,开始烧着。“丫头,刚才那人来,啥事儿啊?”一个女人紧张兮兮地凑上来向她打听,还一直很避讳地四处张望着。尹新月知道她是有心想打听自己家里人的事,本想含糊过去,可一时哽咽,顿了顿。


  “我男人战死了。”再张口的时候已是平平淡淡。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上没老下没小,一个人还轻松,是吧?”她悄悄抹了两把泪,又转过头来和那个已经怔在原地的女人说。


  “可我真想和他有个孩子,日后过得难一点也不怕。”


  总归,是个像他的念想。


 


 


  夜已经深了。


  她偷偷地爬起来,不为了给孩子喂饭,不为了给老人喂药。


  绕到后山,风已经很凉了。月亮今日有些混沌,藏在擦黑的夜幕里,不如往日那么明亮。她就着一点隐约的月光,拆开了他早上给她的包裹。避难所人多眼杂,她也就一直没打开。


  包着东西的黄纸被打开后,金灿灿的东西露出了原形。


  那一刻她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流了个痛快。


 


 


“没钱行吗?”


 “行。”


 “守寡行吗?”


-“行。”


“只这样,是军人的性命。我只问你,你是嫁,是不嫁?”


 


  夜深人静,泪水决堤。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满是那人笑那人怒,那人的眉毛眼睛鼻子嘴。那人说过的话那人做过的事那人抱着她吻着她那人说我会平平安安回来。


  忍了一天的眼泪,装了一天的得体。对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土坑,悄没声息地把一对金灿灿的肩章埋进黄土里,抚平摸匀。连块小木板都不能立,也真是没落。


  


“张启山,嫁给你真的亏死了。”


 


 


 


 


一片漆黑里,动了动腿。


真他妈疼,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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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见。


番外比结局更有深意吧,起码对我而言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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